黎明前的黑暗
“咚咚咚咚……”壁钟响了八下。
奇怪？爸爸怎么还没回来？他通常傍晚六点就到家的。今天怎么这么迟？妈妈也不时盯着壁钟，还叫我一直打电话给爸爸。
“妈，爸爸的手机一直打不通。”我连续试了好几次都不通，最后作罢。
夏天的夜晚，一丝风也没有，真令人受不了。妈妈尝试抱着小弟在客厅来回走着，想哄他入睡，可是小弟就是不想睡，还嚎啕大哭：“哇！哇！……”
妈妈用眼皮贴在弟弟的额头：“怎么这么烫？”
妈妈连忙给弟弟贴上退热贴，然后一手抱着他，一手用奶瓶给他喝水。可是，弟弟还是呼天叫地！
突然，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。
“祥嫂！”对方说道。
是房东太太！她前天来过，昨天也来过，今天又来了！她已经是三度上门追讨房租。妈妈求对方再宽容几天，可是房东太太却在门口嚷嚷：“没钱就不要学人家租房子！你们是要逼我报警咯！”
妈妈连忙恳求房东太太：“我老公快回来了！我们今天一定会缴房租的。”
“好。我就坐在你家里等。好热啊！你们家怎么一个电风扇也没有？”她说着，一边拿着手巾擦汗。“怎么孩子一直哭？烦死人了！”
“咔！”这时，客厅的铁门开了。
爸爸一脸无神。可是，当他看到房东太太坐在客厅中央，脸色骤变！
“阿祥，你总算回来了。”房东太太表示友善，态度跟刚才嚣张的样子真的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变！
“我们都认识这么久，这么便宜的房租，你怎么好意思欠我三个月……如果今天我收不到钱……你们就要给我马上搬！”
爸爸听到“搬”这个字，当场一怔！。他连忙从口袋里拿出的一叠钞票，却马上被包租婆抢了过去！后者用拇指沾了嘴边的口水，把钞票折得像扇子，三两下就点算完必。
“不多也不少，刚刚好。”房东太太一副见钱眼开的嘴脸，钱一到手，就眉开眼笑，拍拍屁股走人。
房东太太走后，妈妈和我不禁如释重负。
“爸爸，明天要缴学费了。我已经两个月没有缴了……级任老师说‘真的要缴了’。”我吞吞吐吐地说。
“……” 爸爸却沉默不语。
“孩子在跟你拿学费，你怎么不回应他？”妈妈替我问。
“……我被解雇了……”爸爸双手捂着脸说：“今天……小老板叫我走人。”
“那……刚才的钱是……”妈妈欲言又止。
“是我的最后一份薪水”
“全部都给了房东？”
“我们欠了三个月，不给就要被赶出去。如果今晚被赶，那孩子要睡哪儿？”
什么？爸爸失业了！
“哇！……”弟弟好不容易睡了，这时不知为什么又哭个不停。
“啊！怎么全身都是红点？”妈妈掀起弟弟的衣服一看，惊讶地叫了起来。“弟弟发烧了，身上又起红点，我担心是得了'幼儿急疹'！怎么办？要马上带他去看医生！”
“我没有钱了。你到对面借点钱。”爸爸默默地说。
我没有一天看到爸爸妈妈不为钱而烦。这就是所谓的“贫贱夫妻百事哀”吗？
对面是大姑一家人。
“……上个月才跟他们借过了……”妈妈一副很为难的样子。“她是你的大姐！怎么老是叫我过去借？”
“你不是需要钱带小儿子看医生吗？赶快去吧。她只会对你唠叨，不会骂你的。”
姑姑和姑丈都很凶，我非常不愿意随妈妈去。
妈妈抱着发烧的弟弟，我踩着她的影子来到姑妈家。开门的是大姑。
妈妈低声下气地说：“姐，可以向您借一点钱周转吗？”
“什么？又来借钱！我住在你家对面，不是方便你三不五时过来。你每个月都来，比我的'大姨妈'还准时！”大姑顿了顿。“阿祥呢？他没有给你生活费吗？”
“他今天被老板解雇了。”妈妈的眼眶泛泪。
“看他一副‘傻呆'的样子，老板的儿子怎么会喜欢他呢？为公司卖命二十年，又怎样？小老板新官上任三把火，就会对公司大刀阔斧。就拿阿祥'开刀'咯。”大姑竟然把爸爸的性格了解得这么透彻！她说的话真的是一针见血，把我们的疑惑解开了！
“有什么事，改天才说。我要睡了！ ”大姑很明显在打发我们走。她用眼角看了我们母女俩：“我想我还是快点搬家，不然钱都要被你们吸光了……”大姑把我们一家人说成“吸血鬼”。
我万万想不到，这种台剧八点档的台词竟然出自姑姑的嘴里！不过，她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——大姑一家人即使有钱，也没有理由要一直借给我们钱哪！
“阿弟发烧了。你看！全身还出红斑，可能是‘幼儿急疹’……”妈妈几乎是跪着讨钱。
大姑本来要把门关上，听到弟弟发烧的事，又从屋里走出来，她摸了弟弟的额头，惊叫道：“发烧不是开玩笑的，会烧坏脑子。你等一下！”
姑姑走进屋子，拿了四张‘50元’的钞票给妈妈：“先给孩子看病，其余的给大的缴学费。”
我和妈妈连忙带弟弟去看医生，回到家给弟弟吃药，安抚他入睡。折腾一整个晚上，都已经是深夜12点多了。
我永远也忘不了这个让我们一家人颜面尽失的晚上。回到家，我看到爸爸一直在打电话。原来他联络了几个友人。打了近三十通电话，有个老友叫他隔天到其公司面试。我们全家人终于看到一丝希望。
我真的希望我们一家人能尽快熬过黎明之前的黑暗日子！今晚发生太多事！人生的酸甜苦辣、人情冷暖，我一一尝尽！我被迫一夜长大！我也明白了别人的钱容易还，可是别人的情，我们一辈子也还不了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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